最近在朋友圈看見了高中班主任分享的一段母校激勵學生高考的視頻，我才意識到，一年一度的高考，又來臨了。
我仔細地回想了一下關于高考的記憶，腦海里的很多事情依然清晰。我記得學校食堂里輪番播放的勵志片，記得徹夜燈火的教學樓，記得在被窩里用手電筒照明來背書的同學，記得每一個語重心長的老師，記得高考時的焦急和不安。
自1977年恢復高考制度以來的20多年里，中國社會一直將有幸能被大學錄取的少數(shù)人稱為“天之驕子”，很多因出身和地位而無法取得推薦上大學資格的普通人，通過高考改變了自己的命運。當年中國有570萬人參加高考，錄取27萬人，比例是21∶1。如今這些人已成為中國改革開放最堅定的支持者和參與者。進入21世紀后，隨著中國經(jīng)濟的發(fā)展以及高校數(shù)量的快速增長，當年考大學的高淘汰率已不復存在。
“高考是階層性的考試，農(nóng)村地區(qū)越來越很難考出來，我是中產(chǎn)家庭孩子，生在北京，在北京這種大城市能享受到的教育資源，決定了我在學習時能走很多捷徑，能看到現(xiàn)在很多狀元都是家里厲害，又有能力的人，所以有知識不一定改變命運，但是沒有知識一定改變不了命運?！?/p>
這是2017年北京高考文科第一名熊軒昂，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說的一段話，此話一出便引發(fā)熱議。有人說“太耿直”；有人說“第一名才有資格談論游戲規(guī)則”；也有人說他和其他的高考狀元相比，似乎更有“胸懷和良心”。無論是哪一種評價，熊軒昂無疑觸動了“敏感”地帶，將教育與階層之間的微妙關系一語道破，戳到了時代的痛點。
越來越多的人在討論高考的公平性和必要性。但在我看來，這場儀式感十足的考試，其實只是一場畢業(yè)禮，是從規(guī)劃性學習跨越向自由性學習的一步，在這之前，我們了解的知識目錄，往后的人生，才是書籍本身。
一種說法是：高考之前，是我們知識最豐沛的時候。我們會做代數(shù)和幾何，會做物理受力分析和化學式，背得出歷史年表——而我們畢業(yè)之后，什么都不會了。
其實不是的。
高三為了備考的學生，會背誦一大堆書本提煉好的知識，讀了這些，給人一種富有知識的錯覺。但那些更多是索引，是入門。比如，多少人都背歷史書，都知道文藝復興三杰米開朗琪羅、拉斐爾和達芬奇，知道文藝復興大師多。但大多數(shù)高考生，未必說得出當時意大利其他大師的名字。提起姜波羅尼亞、里皮父子、安杰利科、馬薩喬、烏切羅、提香、喬爾喬內(nèi)、佩魯吉諾，知道的怕沒幾個。哪怕對達芬奇等三杰，也怕是只知道幾個巨作的名字而已。
如是，在高考之前，我們知道的，大多是索引，是入門，是大綱，但不是知識本身。好比周星馳版電影《鹿鼎記》里，韋小寶要練絕世武功，陳近南給韋小寶一本薄薄的書，然后一盆涼水潑下來：“這是絕世武功的目錄，秘籍在那里”——指了指另一桌堆積如山的書籍。
高三給學生們的，其實是一些基本的認識世界的工具，以及一些浮光掠影的，世上知識的目錄。有些知識，因為高考存在，當時會顯得很無趣。但許多年后，你會發(fā)現(xiàn)，那也許是你最后有時間接觸某些美好的知識了。高三不是知識的巔峰，只是你掌握了許多題目的做法、有許多索引和入門，可能還有人生中最自律的一段時光。
對大多數(shù)有一定總結(jié)和歸納能力的人而言，你的知識，總會隨時間慢慢增長的，雖然也許無法歸納為語言，但你所知道的，只是與日俱增。雖然也許意識不到，但這些知識，其實并不比高三那些書面凝結(jié)的知識跌份兒。只是術業(yè)有專攻，在一些門類鉆得更細了而已。學習，將來還要繼續(xù)的，只是以不同的方式而已。
所以對大部分人來說，高考的重要性不是它給你提供了一個跳板，而是給你一場隆重的典禮，它在告訴你，往后的人生，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